在房门打开前，陆骤拉住季渺渺无声摇了摇头，替她站在了门边的位置，防止有意外发生。
由季渺渺这名现场唯一的女性，担任敲门询问的角色，以降低嫌疑人警惕心。
“您好，我是物业的。楼下业主反馈您家里一直在往下滴水，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？”
门后无人回应。
季渺渺同陆骤使了个眼色，推测屋里的人此刻大概正透过猫眼探望。
良久，房门才缓缓拉开。
谁都没想到来开门的，竟是一名双眼红肿、样貌清秀俏丽的小姑娘。
小李瞠目，视线在手机屏幕和眼前真人之间来回打转，碍于礼貌不好直说。
这是同一个人？女孩子化妆的本事，真是一场魔法。
钦钦手里攥着半湿的纸巾，泪眼婆娑地打量着门外来人，惊觉门外还站着好几名警察。
“怎、怎么了？”
她神情呆滞地打量来人，眼角的泪水都忘了擦，顺着脸颊缓缓滑落。
陆骤主动出示自己的证照，表明来意：“你好，我们是BZ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，现有一起案件需要您协助调查。”
“刑侦支队？”
闻言，钦钦的脸色瞬间煞白，腿脚发软地往后退了两步，差点没扶住门把，在别人的搀扶下才没摔得太惨。
“我们可以进门坐坐吗？”
季渺渺双手托住钦钦，将她扶稳，进门前的主动询问，除了有关切意味，更是在悄无声息地降低他们的入侵感，令对方保持安全感地迅速放松下来。
钦钦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，微点了点头。
“家里有点乱，你们别嫌弃。”
鲜明艳丽的衣裙被随意丢放，在屋内形成斑斓的色块，钦钦踩着拖鞋路过时，眼睛不带眨地直接踩了过去，从冰箱里拿出几瓶水递给几名警察。
季渺渺留意了一眼，冰箱里除了水就是代餐奶昔，没见着正餐食物。
“你们随便坐吧。”钦钦说着，看了眼凌乱的沙发，随意将上面堆叠着的衣服撇到地上。
她对此满不在意，漫不经心地说：“全都是直播暗广的衣服，中看不中用，穿一次就烂了。”
季渺渺不喜欢这种没有秩序的生活方式，但在别人家中，她一句指教的话没有。
她走到离钦钦相对近些的位置坐下，与之视线平齐，回头看了眼陆骤，暗暗间换过眼神。
“深夜叨扰，实在不好意思。”季渺渺先道了声歉，才向钦钦展示手机里的照片，“这时候来找你，是想问你认识这个人吗？”
钦钦瞠目后迅速移开，整理好思绪后注视着问话的人，含了含下巴，否认道：“我们不熟。”
季渺渺娓娓道：“你刚才是在为什么伤感？”
“我没有，我看剧看哭的。”钦钦嘴角下撇，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的纸巾。
她在说谎。
季渺渺不多犹豫，就下了结论。面前的女孩子看来是个心思单纯的，在刚才的对话中，她故意观察过对方的表情。
在看到本案死者生前照片的瞬间，钦钦的瞳孔又一次很明显的放大和收缩，即使她后来否认了，生理的震惊反应是骗不了人的。
钦钦每一次回答，都紧盯着她的双眼。这反而是一种很典型的心虚表现，是说谎者想通过直视，来确定倾听者的信任程度。
她的否认带着强烈的主观性，着重强调了个人行为，可说这些话时，下压的眉毛、微耸的双肩都暴露了她话里掺假。
季渺渺没有当面戳穿她，而是将话头递给陆骤他们。
“由于你和这位主播之间有过冲突，所以还需要麻烦你帮忙补充一下相关细节，如实回答就好，没几个问题，很快就能结束。”
随即，她故作无事地站起身，向屋子的主人请示道：“请问我可以到处看看吗？”
钦钦想要拒绝，可对方表现出的温柔亲和，令她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，最终默默点头同意。
“放心，我就在客厅看看。”
在进一步试探底线后，季渺渺紧跟了句话，暗示自己不会脱离视线范围，如钓鱼一般，再次宽解对方的紧绷。
“你好，我是负责调查本案的警察。”
陆骤再次展示自己的警官证，不像刚才的季渺渺，他坐的位置就稍微远了一些。
“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梁欣女士，也就是网红心心，是什么时候？”
钦钦面色难看，没有回答，先是追问道：“她怎么了？”
她声音沙哑微颤，似在隐忍着什么，紧抿着的唇略无血色，语速加快了些追问：“她现在怎么样？”
纵使是陆骤，也察觉到钦钦在梁欣的事上，可能另有隐瞒。
“锦美小区傍晚时分起了一场大火，梁女士被带出火场时，已没了生命迹象。”
他这番话全是真话，却刻意隐瞒了关键信息。
“你说……她……她死了？”
钦钦呆坐在原地，沉默了好一会儿，一句话也没说，先前无法控制的泪水也顿住，仿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，她所有的思考能力被瞬间掏空。
“不会的，他们不敢的。”钦钦没来由地喃喃自语。
她抬眼正要继续询问，看到被人放在沙发上的玩偶时，神情猝然僵住。
“我在心心的直播里看到过同款玩偶。”
季渺渺从容地拦住了钦钦的遮掩，笑说：“你可以说这是巧合，衣架上和心心的同款T恤、同一个景区买的纪念品都是巧合，你化妆桌上那些小样全都能对应上心心的正装，也可以是巧合。”
她说话间，站在陆骤身后，双手搭在沙发边，上身微微前倾着缓声慢道。
“但你我都知道，你们之间的关联远不止这些。”
梁欣生前的直播切片，她是一帧一帧看过去的，视频里出现过的东西，她绝不会认错。
而在知晓有钦钦这么一个人后，她立即检索了相关词条，在短时间内，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。
“钦钦，你似乎很痛苦，可以和我说说吗？”
不只是今天，在回看钦钦的热舞直播时，季渺渺能感觉到，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割裂、违和感。
就像……被千丝万缕缠绕摆布的傀儡一样。